近期,一名网友爆料自己在某在线旅行平台预订酒店时,发现平台提供的价格远高于酒店前台价格,并且自己的高级会员账号显示的价格远高于朋友的低级会员价格,从而引发了是否被互联网公司利用大数据“杀熟”的疑问。
这一话题一经提出,就引发了众多网友的共鸣,引得众人纷纷吐槽自身遭遇。
大家互相交流之后才发现,大数据“杀熟”的触手,早已延伸到了我们生活的各个方面,衣食住行、吃喝玩乐,可谓无所不包。
针对网友提到的大数据“杀熟”遭遇,晨报记者选择了订酒店和买电影票两个项目进行测评。结果显示,部分互联网平台在提供预订酒店和出售电影票服务时,确实存在明显的“杀熟”现象。
同时,在网友的讲述中,大数据“杀熟”的套路远不止于此。更有经济学专家指出,需要引起消费者重视的,是互联网商家利用大数据实现的一级价格歧视。
[记者测评]订酒店:
新账号便宜63元
在订酒店这一项上,晨报记者选择了线上旅行平台A(以下称“A平台”)作为测评对象,并使用了两个会员级别不同的账号作为对比项。
一个账号是使用时间超过3年、成长值为1481的账号(以下称“老账号”);另一个是新注册、成长值仅为500的账号(以下称“新账号”)。
这两个账号各持有相同的平台代金券5张,其有效期、使用说明及范围都相同。同时,预订过程中,A平台并未出台专门针对新人的优惠活动。
晨报记者用两个账号同时在A平台上预订了上海五角场凯悦酒店,入住时间皆为3月15日。结果显示,老账号中的几个房型价格都高于新账号。
以“嘉宾轩客房”这一房型为例,老账号显示的价格为1660元起,而新账号显示该房型的价格为1597元起。
房费明细显示,商家给老账号的最低价格为1795元,同时可参与离店后得135元返现的活动,老账户最终需花费1660元。而商家给新账户的最低价格为1667元,同时可使用80元代金劵,新账户最终需花费1597元。
随后,晨报记者通过A平台,选择了多家不同档次的酒店进行验证,发现上述情况并非个例。验证结果均表明,在所预订酒店、入住时间和房型都相同的情况下,老账号都要比新账户花费更多的钱。
晨报记者还对另一个线上旅行平台B(以下称“B平台”)进行了测试,同样使用了一个白金会员账号和一个普通会员账号作为对比项。
结果显示,在其他条件均相同的情况下,白金会员的价格比普通会员要多出20到50元不等。
买电影票:
新账号比老账号少5.1元
在买电影票这一项上,晨报记者选择了线上票务销售平台C(以下称“C平台”),并使用了三个会员级别不同的账号作为对比项。
一个账号是C平台上最高一级的黑钻会员,在该平台上有54次购票记录(以下称“黑钻账号”);一个账号是最低一级的青铜会员,仅有8次购票记录(以下称“青铜账号”);还有一个是刚注册的小白账号,在该平台上没有任何购票记录(以下称“小白账号”)。
晨报记者用这三个账号在C 平台上购买电影票后发现,同一影院、同一场次放映的同一部电影,黑钻账号、青铜账号和小白账号三者显示的价格依次下降。
以3月13日SFC上海影城放映的13:55场次的《黑豹》为例,黑钻账号显示的价格为61元,青铜账号为57.9元,小白账号则为55.9元。黑钻账号的价格比小白账号足足多了5元有余。
同时,青铜账号和小白账号的价格前均有“特惠”字样,黑钻账号没有该字样,而且C平台也未解释这一“特惠”政策适用于哪类用户。
由此可见,订酒店和买电影票中的大数据“杀熟”主要体现在,对于同一件商品,平台提供给老用户的价格反而比新用户高。
[记者走访]订机票:
判定用户急需就会提价格
除了上述两项,网友吐槽被“杀熟”较多的情况还有预订机票和用打车软件打车。而且在这后两项中,网友表示还遇到了不一样的“杀熟”套路。
在针对预订机票被“杀熟”的讨论中,陈先生告诉晨报记者,他因为工作需要经常购买机票,是B平台最高一级的钻石会员,而他的夫人只是最低一级的普通会员。
一次偶然的机会,他发现同一时间的同一航班,用他夫人的账户预订要比用他自己的账户便宜几百元,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被“杀熟”了。
李先生则提供了大数据“杀熟”的另一种套路。据他介绍,去年8月,他在A平台上预订从福州飞往昆明的机票。最开始浏览时,心仪航班的价格都在900元到1000元之间。
第一次提交订单后,他因付款失败而取消了订单。等到他再次刷新页面时,心仪航班的价格一下子就上涨了很多。因为担心价格会越来越高,李先生重新提交了一个订单并马上支付完毕。最后他以1125元的纯票价格买下了机票,比第一个订单的价格高出200元。但等他支付完再去刷新页面时,发现心仪航班的价格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水平。
李先生怀疑,当一个用户经常查询一个航线的机票,或提交过某个航班的订单但未付款成功后,平台就会判定为用户急需,并提高价格。他进一步表示,类似的情况出现过不止一次。
对订网约车:
固定线路用户报价高
在针对用打车软件被“杀熟”的讨论中,王女士表示,她在上海生活,经常会使用打车软件D(以下称“D平台”),坐普通型的快车从飞龙饭店(仓场店)到嘉定北地铁站,这个固定路线已经持续了一年多。
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,王女士发现自己的车费在不断上涨。最开始,她以为是由于D平台的整体资费在上涨,直到有一次她和先生同时用各自的账号打车,她才发现她先生的车费要比她的低。
之后,就这条路线而言,他们多次验证过,在同一时间、双方都不使用优惠券的情况下,她先生得到的价格都要比她低。据她介绍,差距最大的一次是在某天的下午3点多,她的车费是16.6元,她先生的是14.8元。
晨报记者检索发现,在大数据“杀熟”的相关微博评论区中,多名网友讲述了和王女士类似的遭遇。
[业内说法]
一级价格歧视反映商家垄断性
在针对互联网公司利用大数据“杀熟”的讨论中,有网友指出,大数据在卖方手中成了恐怖的技术工具,因为它帮助商家实现了经济学上很难实现的一级价格歧视。
“利用大数据,对每个人的消费能力进行评估,把价格卡在每个人刚开始敏感的点上,最大化压榨每一个消费者。”这名网友指出。
天津财经大学经济学教授丛屹对这种说法表示认同,他认为,互联网商家利用大数据杀熟这个现象,基本吻合一级价格歧视的特征。
一级价格歧视,指的是商家有能力对每一个消费者制定一个量身定做的价格。实质就是,商家在摸清消费者的消费习惯后,掌握了消费者愿意承受的价格,最终尽可能地侵占每个消费者的全部消费剩余。
丛屹表示,可以说,是大数据技术帮助互联网公司实现了一级价格歧视。因为一级价格歧视原本多适用于俱乐部产品,比如美容院、高尔夫俱乐部之类。
“美容院给你做过一次检测后,会告诉你需要哪些产品,然后通过你的回应试探出你的支付能力,最后给出的所谓的定制套餐其实只是一个噱头,实际就是单独给你一个定价,完全侵占你的消费剩余,这就是生活中的一级价格歧视。”
他指出,这种情况原本只能应用于俱乐部性质的小群体,商家很难把一级价格歧视扩展到其他民众,因为识别成本会很高。
而互联网公司通过大数据技术,就可以对广大的用户实现一级价格歧视。互联网商家识别了用户的消费习惯、支付意图后,他们针对每个用户制定的价格,能够做到让用户觉察不出异样,但其实已经高于原有的价格。
丛屹进一步表示,这绝不是一种好的趋势,因为一级价格歧视反映出的实际上是商家的垄断性。商家是利用消费者对其的信任,乃至依赖,对消费者实行了一种差别定价,本质上是对消费者权益的侵害。
“严格来说,商家的这种行为是违背《反垄断法》的。”
规避“杀熟”目前只能货比三家
丛屹指出,消费者如果想要规避这种大数据“杀熟”,方法也很简单,就是回归到传统的货比三家。
“因为商家就是利用了消费者对他的依赖,消费者对商家越依赖,商家就越容易实现对消费者的信息锁定,但其实消费者是很容易打破这种依赖的。”
丛屹也有些无奈地表示,原本互联网产品是给我们带来便利的,我们选择这个产品,是为了摆脱货比三家这种“菜场习惯”,但最后还是不得不回归这种传统做法。
大数据何以成为互联网商家手中宰割消费者的利刃?在有18年网络信息工程工作经验的高级工程师张驰斌看来,因为网络与人们生活的紧密联系,现在只要人们的行为涉及网络,个人信息就会无可避免地被大数据所收集。
他指出,大数据其实是个宽泛的概念。“比如你在某个网站浏览,这个网站的后台就会对你的所有行为进行记录收集。即使你没有注册会员,后台也会主动给你生成一个专属的身份代码。”
张驰斌进一步表示,主动收集用户数据只是大数据的一个小功能。通过后台的条件设置,系统还可以有条件地对数据进行分析,并有针对性地进行‘服务’。”
对于互联网公司会对不同会员级别的用户进行差别定价的行为,张驰斌分析称,这是公司后台对用户数据进行了有条件的区别对待,属于公司的有意行为。
至于要如何去加强这方面的监管,张驰斌表示,这需要国家层面对大数据进行更细致的立法。“比如公司的大数据需要进行维护和修改时,需要向第三方提出申请,由第三方判断是否在合法范围内,并在第三方的监管下进行操作。”